CCF YOCSEF上海成功举办“生存还是死亡，面对禁“芯”，中国的高技术产业怎么办？”

特别论坛微访谈活动

  美国商务部于北京时间4月17日下令禁止美国公司向中国中兴通讯出售产品，中兴将因此蒙受巨大损失。中兴被禁，华为、海康告急！美国针对的是中国高科技企业，直刺中国“缺芯”软肋。针对这一事件，我们该如何应对？如何改变中国在很多关键技术节点上依然受制于人的现状？全面芯片国产化还要多久？

CCF YOCSEF（中国计算机学会青年计算机科技论坛）于2018年4月18日晚7点，在中国科学院计算计算研究所举办“生存还是死亡，面对禁“芯”，中国的高技术产业怎么办？”的特别论坛，邀请半导体/元器件/芯片领域专家、中兴/华为/海康/等相关高技术企业领导和专家，法律与贸易专家等就此事件反映出来的矛盾和问题展开讨论。作为一次特别尝试，CCF YOCSEF 上海作为线上活动承办方，配合总部在YOCSEF大群的特别论坛进行线上同步访谈。

本次微访谈由CCF YOCSEF上海候任主席温蜜主持，CCF YOCSEF上海候任副主席李超、CCF YOCSEF上海候任学术秘书蒋力、CCF YOCSEF上海候任AC裴颂文等参与策划。我们邀请到了七位计算机系统结构和芯片领域的同仁作为访谈嘉宾，为大家分享他们针对这次事件的观点。他们是： 

中国科学院信息工程研究所 侯锐

上海交通大学 陈全

上海交通大学 吴晨涛

清华大学 陆游游

中科院深圳先进院 喻之斌

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杨建磊

合肥工业大学 王伟

@温蜜 问题1：面对这一次中美较量，我们该如何应对？

@陈全：最优的解决方案当然是自己掌握核心技术。但是此次（禁“芯”）属于一个突发事件，又是由对方直接单方面宣布，应付起来非常困难。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联络各厂商是否有替代产品可以使用。公司做好各种预案，开拓多家供货商，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，特别是最为紧要的部分。从长期来看，各厂商并不能仅关注眼前的利益，放弃对自身科研实力的提升和科研经费的投入。

@喻之斌：我觉得要做个系统的规划。做芯片是个系统工程，环节多，每个环节都需要一帮人，首先是我们的工具需要加大力量研究，如仿真器、模拟器等。（其次是）多培养人才。

@陆游游：短期内他们会谈判解决的吧？长期看，高校需要系统性培养人才。

@王伟：核高基已经做了多年了，做的怎么样，拿出来晒晒，好的扩大，不好的找原因！砸了很多钱，有很多成果！今天讨论的技术层面问题，绝大多数已经在核高基、国家级项目中被覆盖了，没有什么新的需要特别解决的技术问题。

@温蜜：问题2：从各自专业方向角度出发，还有那些关键技术需要提前部署力争突破？

@杨建磊：核高基的项目执行（过程中），其实最后的效果并不是很好。

@喻之斌：所以链条上各个环节都需要加强。CPU、操作系统、编译紧密交织在一起。

@陈全：我觉得系统软件层面其实也是个弱项。 比如现在的大数据处理系统Spark、Hadoop、编译器软件、以及现在非常火爆的人工智能系统等，光有芯片也不行，有硬件还需要有相应的软件来发挥硬件的能力。

@侯锐：这不是一个核高基能解决的，芯片行业全生态都需要加强。EDA、IP（尤其是关键IP）、封测、foundry全部都需要自主。华为是个好榜样，连ddr、pcie都要自己做。

@杨建磊：cpu、操作系统和编译器，最基础的三项，哪一项做好都不容易。但核高基好像执行效果真不太好，基础一些的好像是半导体工艺设备，（如）光刻机，（虽然）有进展，但真的很慢；cpu我觉的龙芯做的不错了，去年带学生参加龙芯杯系统能力设计竞赛，接触到了开源的龙芯core（代码），我觉得这就是个很好的事情，至少让国内这个群体有个事情可以一起好好做，才发现原来国内还有那么多大学的老师还在做cpu教学和研究。

@温蜜：问题3：这次美国对中兴禁售核心芯片中有很多基础芯片如RF，高速串口，MCU，都是几十年前的技术。这对于我们产业投入策略（如现在如火如荼的AI芯片）带来何种思考？

@吴晨涛：存储芯片也需要很多核心技术，去年三星垄断DRAM和Flash获得巨额利润就是一个例子。好在现在国家提前布局，有长江存储、紫光等企业在做这一块。

@陈全：基础研究方面的投入一定要保证，就像是大厦的地基。

@侯锐：整个芯片行业的薪酬已经大幅提高了，但最优秀的人依然去做AI和应用了。稳定的人才供给是根上的问题， AI芯片做到最后，又是同样的问题，工艺和先进内存技术，物端还行，云端就难搞了。

@王伟：MCU等成熟产品的研发是靠市场驱动和公司投入，这类东西基本申请不到国家项目。AI芯片这类东西是前瞻是热点，前期基本都是靠拿国家项目的钱研发。从技术上，AI芯片这类热点，虽然已经形成了初步产品，但解决不了通用CPU这类的核心问题。

@喻之斌：我觉得AI芯片应该做，传统的还在用，如果我们还没自己做出来，也要大力支持做。

@杨建磊：RF、高速串口、MCU属于基本功，国内基本上能做出来功能性的产品，但高性能和低成本上还是有差距，属于比较老的课题，申项目确实不如AI芯片fancy ，这跟导向也有关系。

@温蜜：问题4：如何改变中国在很多关键技术节点上依然受制于人的现状？

@杨建磊：虽然现在国内AI芯片搞得还可以，发论文什么的完全没问题。但其实真的到了拼基本功的时候，成本、低功耗、良品率、高性能、产品化的时候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，说直白一点就是做的比较粗糙，往上走肯定会遇到瓶颈，归根结底还是基本功不行，这一点其实看韩国和日本就知道了，虽然这两个国家的AI芯片没那么像中国这么火热，但是他们的工作明显做的细致、完美。

@侯锐：我们已经在通用CPU上获得长足进展了。但仍然应该正确处理自力更生与借助外力的关系。现在有些论调和做法还是危险的。洋买办最终是要误事的。

@王伟：我国对国产化率有引导，但根据招投标法，在招投标等环节好像没有统一性禁止外国产品的歧视性条款，还是鼓励通过市场竞争出产品。

@温蜜：问题5：芯片、工艺方面的人才培养都需要漫长的过程，又苦又累还不赚钱，无论公司人才储备，还是在高校做相关研究都面临当前火爆的互联网、人工智能行业的冲击，将来何去何从？

@侯锐：中国必须坚持在关键技术上自力更生，同时要遵循国际规则。ZTE此次不兑现35名员工的惩罚，难道不值得反思？

@杨建磊：我觉得国内的华为海思是这方面（芯片、工艺）最有潜力的公司了， 非常看好海思 。我觉得国家从项目和人才培养上矫正一下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效果吧。

@陈全：其实和就业有关系吧，如果这次国家奋发图强，大力发展芯片业，那么自然学生的出路就会更好，学生也更愿意报了。

@陆游游：这跟国家政策和舆论导向很相关的。AI也不一定就是薪水最高的，但是舆论导向导致本科生只知道AI好了。

@侯锐：大家先去别的行业挣钱，等挣够了再回来做芯片。

@喻之斌：国家政策需多扶持，舆论须引导。

@温蜜：问题6：我们老说弯道超车，是不是该审视一下如何提高驾驶技术？否则超了车还是会被追回来。

@陆游游：当前AI芯片工艺粗糙的情况，是一个很好的回答。其实我觉得每个方面能均衡发展最好。不能总是靠政策一窝蜂过去，然后下一次又换一个。对于市场弱势方面，国家予以更大支持，让计算机各个方向均衡发展。

@喻之斌：对做芯片、系统结构、编译（器）、操作系统等底层技术的人的评价机制也应有改变。

@吴晨涛：关于人才培养方面，教育部、科技部、发改委也需要对芯片人才的培养予以重视和支持，完成顶层设计。必要的情况下成立相关的学科，可以参考网络安全专业的做法。

@陈全：弯道超车需要车的动力够强，车的质量够好，驾驶技术够好。说到底，就是人才培养，生产工艺，以及合理的规划。

@侯锐：自主安全可控，目前情况下市场不太喜欢这个，毕竟性能不够。只有国家从战略层面予以支持。

@温蜜：问题7：全面芯片或者关键系统国产化还有多久？

@侯锐：10年起。

@陈全：应该还需要很长时间，人力和物力都不足，生力量也很薄弱，生都去搞AI技术了，引进人才？

@喻之斌：我们的从业人员还很少，我觉得时间还很长，输血和造血需并重。

@杨建磊：而且将来会出现严重的断层，时间表以及弯道超车都是没法说的概念。

@王伟：你们不觉得这是教育评价体系出了问题吗？不搞AI芯片等这类热点东西，就发不了国际顶级期刊会议论文，个人就评不了职称，就申请不到项目，就拿不到养活科研团队的科研经费。

自由问答环节

@裴颂文：这次中兴禁售事件是不是中美贸易战的延续？后续会不会波及其他企业？

@喻之斌：这只是其中的一些环节，还没有覆盖这个领域的全部关键环节吧。

@陆游游：紫光在武汉、成都、南京投资了挺多的钱，1000亿美元？这是不是也是国家在扶持？是不是国家也一直在扶持半导体？大家对这个怎么看？

@陈全：其实我觉得你说的舆论导向很重要， 光靠国家投入扶持也不行， 还需要让大家都主动行动起来。

@杨建磊：这个很难说，其实进度好像有问题 ， 国外回来一大批人回来圈钱，除了这种大基金以外，上海北京科创中心之类的，地方政府也给很多钱，好多都是动不动百亿级的项目，但据我了解的几个（项目）都说是绝对搞不成，太不靠谱。主要还是得积累，但政府想快速出成绩，就跟大跃进一样。NAND Flash成功的可能性大些，但好像是成本和良品率一直有问题。

@陆游游： 那这样太伤心了。我对其它不知道，但是感觉NAND Flash应该还是有希望吧。

@温蜜：能否用一句话总结一下，各位对我国芯片和计算机系统事业的憧憬？

@陈全：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投入到这些核心基础技术的研究中来。